第52章 一出好戏(1 / 2)
“伊莉丝?”
身穿礼服裙, 依旧留着短发的少女,一脸惊喜地看着我。
不出预料的,在戏剧院的包厢走廊上,我与艾尔狭路相逢了。
我刚脱下外氅交给侍者, 只穿着内里单薄的纱裙, 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走向包厢。冷不丁从转角冒出来一个眼熟的身影。
是艾尔。
真令人诧异, 过去了这么久,她的身边还没有补上一位称职的侍女吗?
亦或是这位出身平民的少女骑士, 以尊重为名义, 又拒绝了一位千挑万选的侍女?
“好久不见, 你今天也来看戏吗?”艾尔自来熟地招呼寒暄, “你的身体好些了吗?我听说你在降临节上受了很重的伤……”
护卫们挡在我的身前, 面无表情地亮出藏在外披下的佩刀。艾尔表情一僵,不敢再上前。
“索恩小姐。我们似乎不是可以互相问安的友善关系。”我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!”艾尔道,“伊莉丝,我们可以和睦相处,让我们成为朋友,好吗?我听说你遇到了不好的事——”
“嘘。”我竖起食指抵在唇上, 轻轻道,“我不交朋友。”
喉间的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猩红如血,宛如一条血痕横亘在我的颈项上。
艾尔瞪大了眼睛。
“为什么不?”她问, “我知道,谢伊死了对吗?你现在没有朋友在身边,你很孤独。”
我的眼眸霎时冷下来。
“索恩小姐。你夺走了我的未婚夫, 我的地位, 我的未来。让我十几年的努力化为泡影。”我微微歪头, 唇边漫开一丝讥笑, “你想跟我成为朋友?”
以前,我曾幻想过无数次,我深爱的人所爱的她,是什么模样。
如果那个人带给他幸福,我一定自惭形秽。我可能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都丧失。
真正见到了,我发现这位并不具备令我羞愧的品德。
没有我作为丑角从中阻挠,衬托出她的善良勇敢。她的勇敢变成了鲁莽,善良变成了愚蠢。
而她能踩着我耀武扬威的原因,只是她夺走了希恩的那颗心,而我花了十几年都没能办到。
“我……”艾尔张口欲辩。
“我头疼,不想再听更多的噪音。”我说,“卫兵,把她丢出去。”
两个卫兵走出队列,走向表情凝结的艾尔。她完全愣在原地,想不到我会突然翻脸。
当卫兵架住她的两边胳臂,作势要将她拖出去,我才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。
“看到你这副狼狈的模样,我由衷地感到了愉快。”我将展开的折扇挡在唇前,只露出一双带笑眼眸,“感谢你带来的快乐,索恩小姐。”
“等等——”
艾尔的挣扎与喊叫引发了不小的动静。让包厢里的人们都探头出来,在看见肃容围在我身边卫兵与一把把佩刀,顿时神色各异。
“不、你不能这么对我!”艾尔不可置信,“我什么都没做错!你为什么总是想羞辱我?”
“羞辱?”
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。
“修道院的修女们没给你上过规范用词的语法课吗?”
她的脸腾地红了。
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出身。我没有上过正规的语法课,也不会咬文嚼字地说话。我只是想和你化敌为友,这有错吗?仇恨是无法带来幸福的,让我们化解仇恨吧!”
我几乎要被逗笑了。
我说:“你以为这是在戏剧故事里吗?一句话就能化干戈为玉帛?”
“也许我们都活在一个故事里。”我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,“一个以你为主角的故事,那恶役,一定就是我了。”
人们看到我在说出这句话后,表情仿佛想通了什么,顿时乐不可支。
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。
我说:“对,我应该做点符合恶役定位的行为。”
“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吧。”我借着张开的扇子遮掩,在艾尔耳边低语,“女、主、角。”
随即我合上折扇,用扇尖轻轻挑起她颈项上的蓝宝石项链。又是一件我眼熟的首饰,来自瓦罗娜夫人。
小时候在她的女主人卧室里,坐在她柔软香馨的怀抱里,看她打开首饰盒,将一条一条项链放在我的脖颈上比划,曾是我多么珍惜怀念的回忆。
现在那些曾经接触过我皮肤的首饰,全都戴在了艾尔的身上吧?怜爱自己女儿的母亲,总是会将家传的珠宝赠给女儿,这是个习俗。
我对卫兵下令:“将索恩小姐丢进雪堆里清醒一下。她那颗发热的脑袋不适合欣赏今夜的剧目。那可是个相当不错的故事呢。”
护卫拖着她朝出口走去,艾尔伸长手臂,抓住的只有空气。
我触摸着颈上的红宝石,指尖又轻抚过唇。好似这样简单的触碰就能将宝石表面的光滑触感传递到唇上。
欺骗自己这是一个来自亡者的吻。
四周的包厢里响起压低的窃窃私语声。
“这是伊尔兰家的姑娘吗?她怎么像是变了个人?”
“天,她项带上的那些红宝石价值连城!是皇子送给她的吗?”
“怎么没有送象征皇子眸色的绿宝石?”
“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定情的那一步吧?皇子殿下的婚姻可是国家大事。跟她不过是玩玩而已……”
“不好说,我听叔叔说皇子亲自到洛特尔南把她接回来。他对她迷恋得很!瞧那些护卫,全都是皇子派来的。”
“难道她才退婚卡里金不到半年,就要一跃成为皇子妃了?”
就在这时,身后走廊传来一阵阵惊呼。
人们争先恐后涌出包间,女士们接连下拜、男士们躬身屈膝,不敢抬起头,生怕惊动尊贵的来客。
厚实的披肩覆盖上我的肩头,艾略特带笑的声音响起,“怎么穿这么单薄?着凉了怎么办?”
他一边替我围上披肩,一边细心地整理我垂落在身后的长发。
那轻轻抚摸我的发丝,含着温柔注视我的眼神,看起来深情至极。
我垂下眼,再抬起眸时,已经带上笑。
“如果生病了,那就劳烦殿下一人独处几天。”我整理手套,“等我痊愈了,再陪您出游。”
他隔着缎子手套,握住我的双手,貌似深情地说:“那我连一天的分离也不能忍受啊,可爱的伊莉丝。没有你在身边的时间,我度日如年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,就因为我借着裙摆遮掩踩了他一脚戛然而止。皇子含笑的面容微微扭曲。
我噙着微笑,唇微动,说:“差不多得了。”
……
一踏进包厢,我就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,自顾自走到房间另一端的软椅坐下。
艾略特故作哀怨地说:“女士,用过即丢?”
我懒得搭理他,撑着下颌,侧首望向红色帷幔还严密垂拢的舞台。
这间包厢在最私密、视野最开阔的位置。皇族一向拥有最顶级的特权,理直气壮。
艾略特的目光在我的颈项上停留,黑色的丝绒缎带令人想起寡妇的黑纱。
他眼神闪烁,开口问:“听说你还给那个叫谢伊的人秘密买下了一块墓地?她连尸骨都没有,你还要给她立衣冠冢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