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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9.雪庄行(修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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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荑被她握紧,十指相扣,缠如连理,从纤骨隙感受到力度在逐渐加重, 沈淑昭从未感到手心上的分量如此沉重过。

卫央低头抚着她的手, “淑昭,你信世间其实与我们理解的不同吗, 浮生若梦,尘世若水, 人只是漂浮其中的灰尘,时辰往前走, 人便往前走, 大部分人无法回头,所以时辰才如此珍贵,错过才叫人惋惜,但这, 只是我们寻常人的念头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觉得四周愈来愈宁静, 雪疑似静止。

“但有一种人, 是可以逃脱时辰浅水, 不顺波而去, 回到过去,重新来过。”卫央说罢,抬眸直勾勾望向她。

沈淑昭身子寒凉散蔓,说的,不正是她们吗?

“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?难道……我们并非凡人吗?”

“我们自是人。”卫央微微叹息,“正因只是凡夫俗子,所以才不可避免会出现这些事。”

沈淑昭觉得握着的那双手不再冰冷,甚至心中为它增添起了温度,那样冷如高岭寒山的手,那样悲怀天下的心,她总觉得是不匹配的。“你且说,我都听。”她将它轻轻裹住,放在自己胸上。

卫央看着她,“人若得到神灵之力,便妄想改变天地,称王称帝。孰不知你我的一切,都是被命注视着的,说到底,即便蜉蝣摆脱了流水,它在这片方寸里也仍是浮游,不可能升格为它物。淑昭,所以人能重新来过……并非一件幸事,而是大悲。”

大悲?

话音落,前世今生的记忆在沈淑昭眼前开始回溯,就像在一间暗阁,无数重要的东西从空白的屋子里出现,有熟悉的凤座,居殿,珠玉,奏折,它们显现一批,又换一批。

她感受到屋内的背景在剥离,却无可奈何。

窗外,从春至夏,秋至冬。

细雨绵绵,凉意厚装,转而绿意盎然,鸟雀丛生,下瞬就化为红树庭院,青苔月圆,再然后,就是一场无尽的雪。

世界变白,正如此刻一样,只不过那里的雪是流动的。

屋子永远在变动,从自己的地方,变到永寿殿,万岁殿,椒房殿。在昼夜交替时,它们暂且不动如山。

她渐渐明白,这份能回到过去的力量,看似是喜,实则在经历重复又重复的日子里……变成了枷锁,无望的枷锁。

只不过,这些回忆里,只有前世的漫长孤独与今生的短暂相伴。

没有相爱的那部分,缺失了,中断了。

“所以……我们真正相遇的那一世,在哪里?”

问出这句话时,沈淑昭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

“相遇的第一世,尽管离你入宫不久,但对如今来说,已有些年头了。”

“多久?”

“近五年。”

“这么久了……”

“但有趣的是,你我当下正在第一世的时辰之前,论起来,其实是它离我们有年才对。”

沈淑昭无奈一笑。

卫央的神情却已似看淡一切,对于时辰的把握既敏感又不追寻,犹似出世之人,通透所有。“那年你入宫,我初从北疆归来,时间与今生所差无几,唯一不同的,我不喜宫中结党,所有妃嫔因我为太后独女而攀附我,而我常日待于校场或闭门宫中,除了教习夫子外,甚少有人同我相遇。”

“说来亦是,我记得我认识你后,便知你时常不在宫中,甚是忙。”

“嗯,除了你外,很少人可寻到我。”

卫央轻描淡写答道,随后,她神色严谨,开始提起那最重要之事——

“第一个世间时,你我本是无缘人,但因母后欲栽培你为后而结识,她命我教你识书练笔,其实请夫子未尝不可,然她恐怕是想给我们相识的机会。于是我们结缘,但相处淡如水,你每日按时前往我宫中赴约,就这样逐渐从不熟至半熟。”

沈淑昭忽感害臊,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学识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,原来最开始这一切……都是她相授的?

“这么说,你算我师了?”

“难道不是吗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么?”

“没甚么,我只是很诧异,本来今生所有被你莫名其妙偶遇的相救就足够令我心持谢意,原来不仅是命,连学识这等事都是你所教……实在是巧得很。”

剩下的她便不多言,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,无论从何方面都与面前的人羁绊沉深。

难道这就是生而为一人?

同样,卫央勾起唇,只那一刹。

“你是个令我省心的学子。”

“我自当省心……有如此冷美人作夫子,学子何敢造次……”

“你这番回言倒有几分昔日顶撞我的骨气。”

“……”

好罢好罢,即便周转了几世,该是甚性子的人,也不可能变呀?

随后沈淑昭阵阵伤惋,那一世肯定有许多美好的事发生,只是自己,再也想不起来了了。

“识学的日子很安生,你也在母后身边逐渐被看重,不过我们余生还有这么多日子,教书的事便不多说与你听,留来老来把话谈可好?”

闻之,没有犹豫她立刻点点头。

“永元三年的宫市夜,也就是此时的明年,你与我相伴的日子也走至尽头,正因如此,所以你不留神遗落练笔宣纸在我殿中,那日你便来我宫取遗落的练字宣纸。”

提及这件遥远之事,卫央慢慢望向远窗,变得温柔。

“我恰巧不在宫中,你取后很快离去,彼时突遇一阵风卷起你怀中纸,民间天灯忽然漫天而过,随风席卷头顶,不止它们,落纸亦在冷巷中飞横,你遭受此挫折,一时慌而无措,便伸手去抓住那些飞物,耽搁了不少时辰在宫门前。

随后我也骑马而归,我们于长巷中间相遇,你蹲在地上拾纸,背影落寞,我上前去帮你,你闻声回眸,我瞥见你眼中带泪,想起今日是皇弟奉命陪你,你却在这里独自孤零零回去,就知发生了何事。

他定是寻借由离你远去了,我念你独身无助,便邀你共度良辰。后来我们去了不少去处,虽然那些地方我儿时去过无数次,但陪着一个不相熟的人,倒是头生一回。

点天灯,逛夜市,雪亭饮酒……当时可谓相谈甚欢,虽然你已忘却,然我铭记至今。

自那以后,我们终于有了深交。

于是闲暇之余,你常来宫向我请教学识,我们的关系半师半友,那段日子真是极美好的日子……

你无法想象,不,你该能想象。

因为你便是你,只要我们不被阴谋相扰的在一起,便比任何时刻都要美好。

你开始在母后那方相劝我与她,也因为你,母后与我逐渐破冰,我们三人时常相聚,也有过私下晚宴。只是……它过得太美好,所有事情看似如表面般平静,我几乎快忘却你是宫妃,只把你视作一个普通女子,在这里,你不属于任何人,你就是你,唯一的你,有名有姓,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。

我竟恍惚希望这是只属于你我的时光。

若是无人可多好。

若是在纯净的世外僻庄与你相遇多好。

若不是你该多好,又庆幸是你。

你可知我感激母后选择了你,又落空失望于是你站在这个位置。

抱有这般矛盾,我坐在你与母后身旁,一面沉浸在享受,一面躲避母后总是对你与皇弟的关切。

我饮着寒酒,见你欢笑,见你低头,见你羞怯。

也许,保持淡如水之交,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万分愧疚,万分狼狈,这便是那时的我。在你,皇弟,母后的关系之间,我是最黑暗的那个。

而后,我对你的过度关注逃不脱皇弟观察,但即便如此,我也有把握我是擅隐藏之人,所以我只道,对你是怜悯之情。

他却摇头,告诉我,无论何种情都不该有,人是最道无常之物,更何况你为沈府出身,哪日拔匕相见亦深不可测。

他不喜你,我自然深知于此,可只要你出现,我便没办法忽视你。

我想你也正是如此?

在同一殿中,众人之间,你总是能望见我所在的方向,并在匆匆一瞥后迅速躲开我的注视,来到依附你的宫妃面前,你与她们言谈有声。我们相隔数里,虽没有一句交集,却是这里羁绊最深的两个人。

淑昭,我了解你,我太了解。

这里无人的相处时间久过我们,所以我知晓你所有事,我清楚你的每一个习惯动作。

你心中的压抑正如我一般。

我们的暗涌是低谷里最暗的花,最见不得人。尽管明知它有多纯粹无暇,但在这里,这错误的时间,与错误的地点,纯白的它便是开出了黑色的花瓣。

我们一字未说,一字未提。

却在相处中都感受到了平静下的那份湍流。

但我不曾过分相扰你,你亦是。

这是错的事,即便你与他没有什么,即便他逃避你,即便入宫你毫无选择,可在所有人面前,我们总归是不合矩的。

究竟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?

一定要合理制吗?

即使此事看似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,但应该要不顾世俗去做吗?

我无解。

甚至可以说,我不太愿你陷入同样的深渊。

这里太暗,一旦坠入,便成了无底洞,我宁愿你的遗憾停留在昼夜可抹去的浅层,也莫陪我堕入这背德的巨渊。

所以,我们那时候也就仅此而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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